作者

赵世民（中央音乐学院）

编辑

顾娇（中央音乐学院志愿者）

外国人唱中国歌早就有了。

唐朝的都城长安是世界文化中心，来长安的四面八方的外国人，不管是真喜欢中国歌还是为了讨好中国的权势，都以唱中国歌为荣，将中国歌唱地道了为作为重要的交流资本。可惜，那时没有录音录像，今人无法感受到。

再有，元朝时马可?波罗不但自己唱中国歌，还把中国歌带回了意大利。普契尼有次收到一份礼物——八音盒，放出的音乐正是中国江浙民歌《茉莉花》。这首旋律触发了普契尼的灵感，写了一部发生在中国的情爱仇恨的歌剧《图兰朵》，剧中就用了《茉莉花》的旋律。而这首古老的中国民歌就是通过马可?波罗在意大利传唱的。

20世纪90年代，北京电视台搞了一个外国人唱中国歌的比赛，后来又在每年的春节期间播放这次比赛，这算是比较大规模的外国人唱中国歌的“运动”了。

当然，如果要论影响之大，还属中央电视台的《星光大道》节目。这个号称“老百姓的舞台”的节目包容了世界各地的老百姓。开播十一年来，来自五大洲的“老百姓”和中国老百姓同台竞歌，倒也推出了一些明星级外国歌手，如乌克兰的吉米，塞拉利昂的玛丽亚，刚果的郝歌、郝弟，美国组合“唐伯虎点秋香”，等等。

由于《星光大道》的影响，这些唱中国歌的外国老百姓又分别在中央电视台的《回声嘹亮》《非常6+1》《综艺喜乐汇》《五一七天乐》等栏目亮相，也在地方台如北京卫视的《我家有明星》等栏目放歌，给人感觉外国人唱中国歌已然成了大势。这足以证明中国文化的魅力，能吸引五大洲的外国朋友唱中国歌。

可我觉得其中经济的魅力是高于文化魅力的。这些外国“老百姓”是通过唱中国歌到中国来淘金的。例如，塞拉利昂的玛丽亚自从在《星光大道》出名淘得了第一桶金后，她就不想回国了，甚至有在中国结婚安家的打算，并把自己的亲人也接来中国居住。郝歌、郝弟通过《星光大道》唱中国歌出名后，成了中国电视综艺节目的常客，也赚到了巨额人民币。“五洲唱响”通过《星光大道》唱中国歌出名后，就成了一个固定的组合，满世界接商演。虽说里面有个中国姑娘，这一方面中国姑娘代表了五大洲中的亚洲，另一方面在中国接商演，有个中国人谈判多方便呀！

别看这些外国人唱中国歌挺热闹，但他们没有涉及中国歌的本质，或者说，他们用的大部分歌唱技术是在他们本土学的，在母语国继承的。为什么这样说呢？因为他们虽然唱了中国的词和中国的旋律，但绝大部分没用中国独特的民族唱法。

比如，前几年进入《星光大道》决赛的一位乌克兰女歌手（名字忘记了），特点很明显，厚和宽。她唱的中国歌曲《我爱你，中国》确实棒，比原唱叶佩英还通畅、华丽，可她用的是美声唱法，显然她在母语国——乌克兰就是专业学美声唱法的，而美声唱法源自意大利。

再如，另一次《星光大道》决赛中，乌克兰的吉米唱了京剧《智取威虎山》中李勇奇的著名唱段：“早也盼，晚也盼，望穿双眼，怎知道，今日里，打土匪进深山，救穷人，脱苦难，自己的队伍来到面前！”按说够中国味儿吧？国粹！京剧！但吉米用的是流行唱法，不是京剧的花脸唱法。吉米以流行唱法唱的《追寻》（孙楠原唱）虽不太“靠”孙楠，但表现得也相当完美，可用这种唱腔唱京剧，味道还是不对。再说，流行唱法不是源自中国，而是源自欧美。

再如，美国“老百姓”搞的“唐伯虎点秋香组合”唱过黄梅戏名段《树上的鸟儿成双对》，那离黄梅戏原本的唱法也有距离。其实黄梅戏的唱法挺接近流行唱法的。但“唐伯虎点秋香”没坐过黄梅戏的科班，所以味儿还是差点儿。

我看过成百的外国人唱中国歌，就没有见过有谁照着郭兰英、邓玉华、王玉珍、马玉涛、才旦卓玛、王昆、姜嘉锵、何纪光、郭颂、蒋大为、李双江、胡松华等这些歌唱家的方法唱，哪怕是当代的歌手——吕继宏、王宏伟、阎维文、张也、雷佳、宋祖英等，也没见哪个外国人学得像。

这个现象很有趣，作为中国人，可以把外国歌的唱法学得很像，如和慧唱意大利美声已达到了世界一流水平，唱遍了世界五大顶级歌剧院，而且是唱女主角的A角；流行唱法我们中国人也可以唱到世界一流水平。但为什么外国人唱中国歌用中国的方法，就唱不到一流水平呢？

年5月9日，新版《星光大道》亮相，朱军和尼格买提主持。一位十八岁的美国女孩儿徐梦迪唱了中国民歌《茉莉花》，用的是流行唱法，到高音处又用“美声”，就这样，她还有一半中国血统呢（母亲是中国人）。她为什么就不能用中国民族唱法呢？在她和朱军、小尼的对话中可看出本质。小尼问徐梦迪：“是爱自己这样的小鲜肉，还是爱朱军那样的老腊肉呢？”徐梦迪回答：“谁能决定我继续留在这舞台上？”那潜台词就是“谁能决定我的去留，我就爱谁”。我们别批评十八岁的少女这么功利，其实所有唱中国歌的外国人都这么功利，用哪种方法能带来更大的好处就用什么方法唱。

别看中国民族唱法歌手在“高大上”的电视晚会里唱主角的，但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是相当有限的。如国际大片的主题曲或插曲多用流行唱法，如《泰坦尼克号》中席琳?迪翁唱的《我心永恒》，《保镖》中惠特尼?休斯顿唱的主题曲《我将永远爱你》；少部分用美声唱法，如《音乐之声》等，几乎没用过中国民族唱法。即使是李小龙、成龙等人拍的中国武术题材的电影也没用过中国民族唱法。如果是走市场的话，让老百姓自掏腰包买票去剧场看的音乐会，民族唱法也远远比不上流行唱法的票房。当然，中国的民族唱法比流行唱法学起来要难一些，但再难，能难过李小龙、成龙他们的中国功夫吗？现在玩中国功夫达到国际一流水平的人已经不罕见了，这还是影响力的问题。

如果外国人用中国民族演唱方法唱中国歌，得到的利益比唱“美声”和“流行”要多得多，那些外国“老百姓”自然就会用心学习中国民族唱法并达到一流水平。

日本国粹歌舞伎属于日本的民族唱法，在本土影响都呈衰微的局势，更别说在国际上了。但日本挺会弘扬他们的国粹，如20世纪70年代有部日本电视剧《姿三四郎》，主题歌就用了日本歌舞伎唱法。该剧传到中国，每晚万人空巷，都在家收看。结果，那段时间日本的歌舞伎唱法在中国内地流行开来，这直接影响了中国流行音乐中的“西北风唱法”。而印度的民族唱法借着宝莱坞和好莱坞的电影也传遍了世界各地。

所以，要想让中国的民族唱法有影响力，一定要借助影视这个大势，让中国民族唱法在世界上有足够的影响力，那样外国人唱中国歌自然就会选择中国的民族唱法。在我的印象中，中国民族唱法在世界的影响力的扩大，还是在20世纪70年代京剧《杜鹃山》在欧洲的巡演，那时由杨春霞出演柯湘，之后又拍成京剧电影（彩色），在国内外传播。杨春霞的京剧唱法本质就是中国民族唱法，虽然借鉴了些美声唱法，味儿还是中国的。

转自《歌唱世界》年第6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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