◇上节内容回顾：石闵应邀到东明观参加秦公石韬的宴请。石韬未到前他在园中观赏桂花，遇上一位白眉老僧。席间石韬精神萎靡不振，石闵借故中途离去。

◆本节内容简介：石韬在东明观过夜时遭人刺杀身亡，邺宫内乱成了一锅粥。石虎呕血无法出席紧急朝会。太子石宣的表现极其反常。真凶是谁？石虎布下了一张大网。

★故事发生时间：年八月。地点：邺宫太武殿及石虎寝宫。

卯时未尽，今天邺宫内却一反常态地发出了一片喧闹之声。先是一匹又一匹快马驮着宦官或者龙腾将佐出入王宫，从急促的马蹄声中，就可以听出这些人心里的惊慌。很快地，文武大臣一个接着一个地赶了来，也是满脸的紧张。其中几位甚至衣冠不整，显然是下床就跑来了。一时间，司马门外人嘶马叫。

进入辰时，太武殿内已经挤满了人，也跟往常不同，无班无次，闹哄哄乱成了一团。现在大家都晓知了天王紧急召见的原因：太尉、秦公石韬昨夜在东明观遭人刺杀，人已经没有了。这个消息不亚于晴空霹雳。于是大家将朝仪抛到一边，互相打听，交头接耳，发出一片嗡嗡的声响来。当然，天王的御座里面还是空荡荡的。

人丛当中，蒲洪的神情也有些不淡定。他刚刚赶来，只能在边上站着，正打算跟离得最近的张豺进一步打听详细，看见这位吏部尚书微闭双目，像个正在修炼的道人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。发现不远处侍中徐统正注视着自己，他便挤了过去，小声地询问：“谁干的？”

徐统无语地摇了摇头。

蒲洪也不再说话了，开始用审慎的目光扫视着殿内的人。他很快发现，内中少了司空李农、征北将军张举、卫军将军张贺度、龙骧将军孙伏都和修成侯石闵等几位受到天王信任的大臣。让他感到惊讶的是，此刻太子石宣独自一人站在前面的丹墀下，却是一副超然局外的模样。

大家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，还是没有见到天王石虎的身影。现在，蒲洪已将最初的好奇心放开，把目光牢牢锁定在太子的身上。

石宣始终茕然独立。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，这位储君却被晾在了一边，若无其事。天王迟迟没有露面，这会他在干什么？还有，那几位执掌中军的大将，此刻又跑到哪里去了呢……”蒲洪急遽地思索着。

天王石虎最终还是没有露面，一名执事宦官匆匆走来，宣布散朝。

蒲洪敏锐地捕捉到，太子石宣离开时还像平常一样，高视阔步，脸上没有半点悲戚。“看来更大的事情还在后头！”蒲洪心里得出了这个结论。

石虎出现了状况，已经无法临朝。他是在床上获知这个凶讯的，当即下令召集群臣商议。就在宦官和宫女们手忙脚乱替他穿好衣服，准备扶着他前往太武殿时，他突然感到一阵胸闷发热，很快就吐出一大口鲜血来。宦官们赶紧将他扶回到床上。他只得让李农、张举、张贺度、孙伏都和石闵等人来寝宫见他。

当朝太尉、天王最喜爱的儿子遭人刺杀，这肯定不是一宗普通的命案。关键时刻石虎显示出了他的果断，指定由司空李农来领衔侦办此案。李农感到很为难，提出理应让太子石宣来主持。石虎不仅断然回绝，而且还要求所有的调查情况都只能直接向他禀报，不得让他人知晓——这其中也包括太子石宣。

次日，石虎的身体状况有所好转，他提出要亲赴石韬府中吊唁，被李农、石闵等人极力劝阻。李农对他说：“谋害秦公的人尚未查明，估计就在京城里面，陛下此时断不能离开内宫！”他当然明白李农的话意，只好下令在戒备森严的太武殿内设立灵堂，前去致哀。

石韬是如何被杀的，很快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。那天晚上他喝得烂醉如泥，留宿东明观。次日一早观主吴进透过窗户发现他躺在血泊之中，将门撞开冲进来一看，只见他身中数刀，刀刀致命，早已命赴黄泉。

凶器就丢在尸体旁边，是一把锋利的双刃短刀，上面的血迹已变成暗褐色。精舍屋顶的瓦片被人揭开，留下了一副猕猴梯。凶手显然是先上房揭瓦，然后放下猕猴梯，在杀害石韬后又攀援回到屋顶，最后逃之夭夭。

从接到石韬死讯的那一刻起，石虎对凶手就已心有所属——怀疑极有可能是太子石宣干的，所以他后来放弃了廷议，指定由司空李农负责调查，不让石宣插手。他原本打算将石宣召来直接讯问，经过李农等人的提醒，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。

这些年他养虎成患，如今直接隶属太子的兵马已多达十万，遍布于邺城内外。这些人只听命于石宣，一旦主子有事，他们随时可能发动兵变。想到这里，石虎惊出了一身冷汗，下令在邺城戒严。为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，他要求养孙石闵不得离开后宫一步，随时听从他的召唤。

太子石宣尽管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，但自知难逃嫌疑。而且，事发那天，他在太武殿装得过了头，包括蒲洪在内的许多大臣都看在眼里，疑窦丛生。

为扭转被动、掌握主动，石宣下令将石韬的几个属官抓起来，准备严刑拷问。但他很快发现势头不对，父亲将他这个执掌朝政的储君，完全撇在了一边，平时在他跟前唯唯诺诺的李农等人，也见不到踪影。他赶紧向蒲健等人问计，但蒲健这一次也未能替他想出什么应对之策来。于是，他干脆缩在东宫再也不出来，同时暗中调兵遣将，作最坏的打算。

又过去数日，调查似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。人死不能复生，邺宫内的紧张气氛较事发当日稍有缓解。

尽管如此，石宣的日子还是很不好过：哪有一母同胞弟弟被人谋杀，当哥哥的却作起壁上观的道理呢？他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也不行，又觉得局势比他先前的估料要好一些，便带上一支千人卫队、在梁犊等人的贴身保护下，打着吊唁的旗号去了趟秦公府。

他提出要开棺看弟弟最后一眼，看过之后，从他的嗓子眼里发出一阵很奇特的声响，边上的人一时竟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哭还是笑。等到离开秦公府，他便忍不住发出畅快的笑声。这位后赵储君已是鬼迷心窍，无可救药了。

其实，调查一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。这一次石虎总算听了一回别人的话，一改火急火燎的脾气，采取了内紧外松的做法。太子在秦公府的丑态，很快传到了他的耳朵里，他更加坚信石宣就是刺杀石韬的主谋。

昨天石虎去看望皇后杜珠，这位可怜的母亲哭得死去活来。她也怀疑此事跟太子有关，请求石虎将石宣叫过来当面对质。这句话提醒了石虎，便安排杜皇后身边的宦官去向太子报信，宣称皇后娘娘卧床不起，已经命若悬丝。石虎下令，只要石宣一进入后宫，就立即将他扣押起来。

诱捕石宣的任务，交给了在宫中宿卫的修成侯石闵。此时，石虎正在他的寝宫内焦急地等候着消息。

石闵现身了！石虎迫不及待地询问：“他来了没有？”

“来了。”石闵淡淡地应答。

“现在何处？”

“回禀陛下，臣已将太子殿下安顿妥当。”

石宣也不是天生的恶魔，得知杜皇后病重，他担心母亲有个三长两短，果然进宫来探视。石闵立即令龙腾卫士将他扣留。

“好！他都说了些什么？”

“他是当今太子，一开始自然无法面对。后来臣告诉他，迄今为止陛下并未认定他就是刺杀秦公的元凶。听了臣的话，他也就安静了一些。”

“这么说，他并未作反抗？”

“陛下，他是你的儿子、当今太子、国之储君，臣等只是奉旨行事，不致失人臣之礼，他又反抗什么呢？”

“棘奴，你跟朕说这些话，是什么意思？”石闵的话让石虎听着很不顺耳，忍不住盘问。

“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，他就还是当朝太子。秦公已经不在，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太子所为，总得要有真凭实据。他们都是你的儿子。”石闵从容应答。

“对了，除了韬儿身边的人，那天只有你去过东明观，你当时就没看出一些异常来吗？”

“陛下，恕臣直言，朝中文武对太子和秦公的争斗早就有所不满。他们都有过分的时候，让下面的人很为难。”石闵答非所问。

“棘奴，”石虎诧异地望着自己的这个养孙，“听你说话的口气，好似是太子的人!”

“陛下说是，那就是吧！”石闵有些赌气地答道。

石虎一时无言以对，愣愣地瞅着石闵。

迎着石虎犀利的目光，石闵神色坦然地说：“陛下，臣还是回答你刚才的垂询吧。”

“你说！”

“那天臣确实看出了一些异样。不知何故，秦公当时情绪很低落。他原本要臣留下来多陪他一会，臣不乐意陪着他喝闷酒，便说要进宫宿卫，没过多时就离开那里进宫来了。臣比他去得早，又懒得跟观主吴进闲扯，听说那里的桂花很有名，便四处走了走……”

“你说这些干什么？朕没有怀疑你！”石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石闵的述说。

“陛下容臣把话说完！”得到石虎的首肯，石闵接着说，“秦公其实有所防范，臣去的时候，观内外已经戒严，到处都是他的人，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。在此之前，东明观内也已经清场，让挂单的僧人悉数离开。吴进说观中有棵曹操当年亲手所植的桂花树，臣找到了那棵古桂，发现下面坐着一位老僧，原以为是秦公的客人，一打听才知道是挂单的云游僧。李司空亲自讯问那吴进，他却矢口否认观内有挂单的僧人。这就奇怪了！李司空这会正在讯问观中的其他僧人，吴进……”

“这个王八羔子！”

石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。

上节：前秦风云：7、血雨腥风︳第十一节：邺城东明观来了几个挂单僧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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