◇上节内容回顾:苻坚打破例规主动来吕婆楼府中见王猛。见面后王猛向苻坚谈起自己在楼观台的见闻感想,笑言如今财神赵公明的风头盖过了道家始祖老子。苻坚很快悟出对方是借此隐喻齐家治国的道理。吕婆楼坦言对时局的担忧,同来的李威则一言不发。 ◆本节内容简介:苻坚借吕婆楼对时局的担忧,将谈话引入到当下的时局。王猛指出新君苻生诛杀辅政大臣实为在所难免,吕婆楼对此有些忿忿不平,苻坚却悟出是建议他暂且韬光养晦。接着王猛又建议苻坚抓紧建功立业,李威开始对他刮目相看。苻坚跟王猛家人见面。 ★故事发生时间:年十一月。地点:长安吕婆楼府中。 沉默了好一会,苻坚对王猛说:“景略先生,我朝近期生出了诸多变故,想必你也知晓一些吧?” “有所耳闻。” 苻坚看了李威一眼,字斟句酌地说:“先帝驾崩前,为嗣君挑选了九位辅政大臣。可是短短数月,其中的四位已遭新君诛杀,朝中文武为此惊悚不已。” “殿下,恕在下直言,杀戮恐怕才刚开始呢。” “先生何出此言?” “殿下,凡事都有因果。先帝指定的辅政大臣均为开国元勋,他们晓知创业不易,谨奉先帝嘱托,至诚体国,遇事据理力争,不避嫌疑,尽的是臣子的本分。只不过他们越发如此,今上就越是感觉不放心。此种君臣之间的嫌隙,并非本朝独有,一半为天意,一半在人为。” “先生言之有理。” “自古就有‘君择臣、臣亦择君’的说法,君在上、臣在下,何以有臣择君一说呢?若是分崩离析的乱世,那倒好办,无非择明主而附之。倘若已身处朝堂,那恐怕就唯有相时而动、晓知进退了。” “哦,怪不得先生要去拜谒老子墓呢!” “龙生九子,各不相同。有人思退,也有人乘势而上,倒行逆施。今上既然跟辅政大臣合不来,那势必就要另起炉灶。他信用的人若不将辅政的开国元勋搬掉,也就没有出头之日。这有与无之间,竟是相生相克了!” “照你这么说,我们这些人就唯有坐在家中等死了!”吕婆楼忿忿不平地插言。他觉得王猛这话善恶不分,有失水准。 在一旁枯坐的李威,冷眼瞥了王猛一眼。 “世事无常,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。”王猛也掠了吕婆楼一眼,“有些事还就是急不得,也急不了。殿下,实不相瞒,按照吕大人的意思,在下早该登门去拜见,可在下细细一想,觉得当下并不合适,因此才去了楼观台。” 王猛“先生莫不是让我等当韬光养晦?” 王猛没有吱声,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苻坚。他已经看出来,这位苻秦年轻的宗室王,有着极高的悟性。苻坚更是在心中确认,吕婆楼向他推介的这个汉族读书人,决非自己平日所见的那些士人。他们互相凝视了好长一段时间,彼此都从对方睿智的目光中读取到了自己所需的内容。 吕婆楼有些困惑地瞅着二人,欲言又止。吕光则冲着自己的父亲咧嘴一笑。李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。 “吕大人你也不必太过忧心。虽说今上跟几位辅政大臣恐怕已成死结,难以化解,但这并非就是穷途末路,万劫不复。还是那句话,各有各的因果。大秦之能立国关中,既是天命,也在于人为。毕竟立国未久,当下有些曲折,也是在所难免。”王猛扭头对吕婆楼说。 “别说这些无用的话!你还是给殿下出个实实在在、管用的主意吧!”情急之下,吕婆楼亮出了自己的底牌。 “吕大人,你听景略先生把话说完嘛。”苻坚微笑着说。吕光则冲着老爹撇了撇嘴。 吕婆楼“眼下,殿下当思为朝廷建功!”王猛果断地说。 “建功?”吕婆楼更加惊讶了,“被诛杀那几位辅政大臣,哪一个没有功劳?我告诉你,就因功劳太多太大,他们方有今日的灭顶之灾!你都在瞎说些什么呢!”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今日是在举荐人才。大约是心急的缘故,他感觉到身上痒痒的难受,便将手伸进衣服里面抓挠起来。 苻坚却变得神色开朗,点着头说:“先生的叮嘱,我记住了。”说完,他跟李威对了个眼神。 “殿下的父亲是一位盖世英豪,尽管英年早逝、令人痛惜,但他去年一举将桓温挫败,少说也有十年,大秦朝廷及子民仍将被其恩泽!他在世之日,严于律己,宽以待人,深孚众望。如今大秦像吕大人这样的仁人志士,也并不乏其人。在下以为,当今之计,殿下不要去行无谓之忠,一旦有了机会,不妨主动请缨出征,这样既可远离是非,又能为朝廷立下功劳。至于来日之事,则可从长计议。”王猛又意味深长地说。 吕婆楼此时终于听出了玄机,又见王猛居然将自己列为仁人志士,便灿烂地笑了。 话说至此,吕光对父亲的这位友人也是打心眼里钦佩。想到自己竟然将此人视作晋军奸细、打入大牢,差点耽误了大事,心中便觉得有些滑稽。他终究有些顽皮,好奇地询问:“王先生,听说你那副车马是桓温送给你的?” 吕光“此前我听人说,有个读书人到灞上求见桓温,跟他扪虱而谈,不曾想就是先生。还有,听吕大人说,先生当年曾预判桓温平蜀的事。今日听了先生一席言,李某有茅塞顿开之感!”李威开口说话了。 “哈哈哈,景略,”吕婆楼将双手一拍,“你能入李伯龙的法眼,这可是不易呢!” “伯龙兄言重了。王猛狂妄,还请兄长海涵。”说话间王猛已经站起身来,再一次向李威拱手致意。在此之前,他已经从吕婆楼口中获知,李威在东海王府乃至整个朝廷中的特殊位置和影响。 “好啊!”苻坚显得特别高兴,“从今日起,你们二位不妨就以兄弟相称!” 李威还礼坐下,接着说道:“景略,你的话确凿说到了要害之处,李威赞同。只是尚有未尽之言,还望不吝赐教!今日你我初次见面,改日再作深谈吧。” “兄长不必过谦。吕大人昨日还对我说,现今满朝文武,真让他心悦诚服的,除了东海王殿下,就只有兄长你一人了!”王猛笑着说。 吕婆楼将嘴一咧,算是现场确认。 李威李威的话,也是发自肺腑。他一向行事谨慎,此前看见吕婆楼急于把王猛举荐给苻坚,便有意作延宕。他太了解吕婆楼,知道其延揽王猛并非只是为了保全自己。然而当下为多事之秋、非常之时,他担心所谓奇谋异士之类的行迹,会给苻坚带来不便。今天见到王猛,他又故作壁上观,冷眼观察。王猛一开始笑言财神,就虚避实,以致让吕婆楼觉得不着边际,而一旦切入正题,则一语中的,锋芒毕现。他是阅世的人,能看出王猛已将平生所学化为自己的韬略,确为一个难得的人才。 更让他感到满意的是,王猛的建言跟他不谋而合。一年来,他先是深深陷入失去好友苻雄的悲伤中,紧接着又面对朝中局势的突变。他当然明白,变局才刚开始。正是有鉴于此,他决意离开朝廷中枢衙门。丞相雷弱儿和吕婆楼等都认为他在明哲保身。 其实他还有更深的考量。正如王猛所言,新君苻生的举动看似突兀怪诞,实则为一场权力争夺。吕婆楼说的也不错,眼下首当其冲的是辅政大臣,往后极有可能殃及像他这样的老人和苻氏宗室。对正在蒸蒸日上的宗室王苻坚来说,则更难绕开。他甚至觉得,好友苻雄临终前以那种特别的方式向自己托孤,可能就是担心儿子苻坚日后会遭遇坎坷。他这么做可以更好地履行对好友的承诺,保护好他的妻儿。 王猛看见吕婆楼还在龇牙咧嘴地挠着痒痒,苻坚开起了玩笑:“吕大人,你莫不是也打算作扪虱之谈?” 吕婆楼冲着王猛一瞪眼:“没准真是你的虱子跑到我身上来了呢。你看你,邋里邋遢,小玉她也不嫌弃。” “景略先生,你我今日一见,宛若平生,这就是缘分!我们可否携手做一辈子的知音呢?”苻坚望着王猛,含笑问道。 王猛连忙又站起身来,双手抱拳,慨然应答:“只要殿下用得着,从今往后,王猛甘愿供殿下驱使,竭忠尽智,在所不辞!” “好!恕我冒昧,既然你我已是至交,可否请尊夫人和泰山大人出来相见呢?” “承蒙殿下错爱,王猛不胜感激!” “且慢,”吕婆楼走到王猛身旁,煞有介事地盘问:“在中岳时,那老汉指天画地,将你骂了个狗血喷头,我还将信将疑。刚才可是你自己说的,在他那吃饭遭白眼,确有其事么?” 杨老汉“人家翁婿之间的事情,你掺和什么呢!”尽管知晓吕婆楼跟王猛关系非比一般,但苻坚还是觉得吕婆楼有点过分,连忙予以制止。 “殿下,确有其事!”王猛却丝毫不介意,他瞥了吕婆楼一眼,笑呵呵地说:“我来时间虽不长,但已看出世明对你这个当爹的颇有些不敢恭维,你说说这又是为何呢?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呢!” 苻坚大笑,对王猛的回击大加赞许:“老子有言:治大国如烹小鲜。持家有如治国,都得讲求个火候呢。” 王猛言归正传:“殿下,贱内和老丈人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,恐怕……”王猛正说着,看见吕婆楼已经乐颠颠地叫人去了。 不一会,杨老汉父女就来到了客厅。杨小玉走在前面,她落落大方地弯腰向苻坚道了个万福:“民女拜见东海王殿下。” 苻坚连忙拱手还礼,口中说道:“这一年来景略先生误入歧途,未免让夫人忧心。夫人独守门户,顶天立地,可谓巾帼不让须眉!” 杨小玉“多亏吕大人照应,民女一家人才得以团聚;如今又有殿下提携,这是民女一家人的造化了!”杨小玉很得体地应答。 藏在女儿身后的杨老汉,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,瑟瑟发抖,手足无措。 “老哥,该你了!”吕婆楼偏偏哪壶不开拎哪壶。 杨老汉扑通跪到地上:“草民叩见王、王爷!” 苻坚赶紧弯腰伸手将杨老汉搀扶起来,说:“老人家,听说你刚刚跟女儿相聚,诚喜可贺啊!” “托王爷的福……谢王爷恩典……” 苻坚看了杨小玉一眼,又将王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,半开玩笑地说:“景略先生,我看吕大人说的也对,你是该修一修边幅了呢!” 这一句玩笑让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。 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:http://www.tuiyuyangsheng.com/mlhgx/mlhgx/16313.html |